八年青涩

　　八年青涩

　　一

　　当年，我们班的男生里，唯独常海不踢足球。装秀。

　　他只对书情有独钟。他说他前后读《红楼梦》有四遍。至于多少遍也没人去考证，但有一个事实是他能把其中的《葬花词》从头到尾地背诵完整，在此过程中，他的深度眼镜遮住了眼眶里的泪花，像犯了鼻窦炎症般让人倍受悲剧影响。“花谢花飞花满天，红消香断有谁怜?游丝软系飘春榭，落絮轻沾扑绣帘。闺中女儿惜春暮，愁绪满怀无释处……”

　　以后，受常海的影响，特别是为了提高女生的关注度，除了足球，我也成天瞎琢磨怎么寻找成名成家的捷径。从他那借来《红楼梦》瞎啃，书没看懂几页，就景仰起万花丛中的贾宝玉来，万般红中就那么一点绿的生活，腾云驾雾得妙趣横生，值得男儿了向往!我当时就立志，未来的太太一定是婀娜加惆怅加国色天香的林黛玉式的。

　　与常海相比，我一直是慢半拍的。等我找他借《红楼梦》的第三卷时，人家都看完了《金瓶梅》。不知他从那儿弄来的书，只知道他的表哥是市图书馆的工作人员。

　　后来，俩人也为《红楼梦》中的一颗字进行猜测。在所有各种字典上也没查到这上部是一个“入”下部为一个“肉”的字。结合文中上下的记叙，我们完全能理解为与男女性事有关的，虽然我也没弄明白这字的读音及准确的诠释，但至少应该说，我对性的认知是在对那颗字的想像中鬼祟启锚的。

　　二

　　婷是位漂亮和丰腴的女孩。在相处了9个月时的夏天，她迎来了她17岁的生日。

　　那天傍晚，我跟婷和邀请来的同学喝了不少的酒。一桌人离开饭店时，地上搁了136个空啤酒瓶。我并不是一个贪杯的人，但这次不能怪我。婷的秀色可餐，在座的还有两位情敌的借酒浇愁，无一不刺激着我的肠胃向往着甲醇的沐浴。

　　筵散人尽。我有些木讷、有点心晕，也见婷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点飘。我拥着她，她搂着我，彼此的喘息似乎让夜空定格时间停滞。当我吻着她既紧张又幸福，天花乱坠。在绿化带的一根条凳上，除了唇齿相依外，她丰满在起伏的胸部让我激情荡漾，引诱着我，迎合我……

　　霎时，眼前蹿出常海的面孔来，特别是那颗不得其解的字，锃亮得如阳光下的雪，刺目得眼前一片空白……

　　你怎么了?浑身发冷。婷问。我喘着粗气，狠命地摇晃着头。

　　直到大学毕业时，我也没能同婷完成一亲芳菲之事，这也让她满怀蹊跷。我没听她的建议去医院。这种事，也成为她与我结束关系的正当理由。

　　工作后，我很快将同事小兮追到手。她善良，很淑女。随着感情的升温，该发生的事情总会要发生的。每每的前曲，熟稔而默契，可一旦到了最实质的接触，我又畏缩了，特别是面对她的胴体时，我浑身冒冷汗，颤抖不止，脑子里呈现一幅幅身陷那颗字制造的囹圄中，呼天不应、叫地不灵。从小兮粗重的呼吸中，我听到了她内心的渴望，但我相信她更是看出了我表情的复杂。

　　小兮“善解人意”地说，你真是一个好男人，你不想这样冒犯我，是不想让我们都后悔。凭你的正直，我也保证把美妙的时刻留到我们的新婚夜，这更加大了我啼笑皆非的凝重——我不能答应立即与她完婚。她迷惑。

　　小兮开始由失望到绝望地发展着。之所以没有彻底绝望，还是因为我们都割舍不下这份三年里培养起来的感情，但也日渐失去拴紧的动力，直到我在大街上无意撞着常海时。

　　三

　　8年过去了，不想常海的孩子都2岁了。

　　在常海家的酒桌上，我看到小兮没吃多少东西，就是主人给她夹菜时也在走神。她意识中会直愣愣地盯着孩子，那种眼光，湿润又饱含期待，让我心里一阵阵涌着酸气。

　　常海的太太边喂着孩子的饭，边高声絮叨，直言不讳，也一层屋地剥开我的画皮：早听常海说起你了，说你们在学校里是最要好的朋友，对吧?《红楼梦》、《金瓶梅》都一起看的，对吧?……

　　我警惕地看着小兮，不想她的目光也无意地碰了过来，本想收回去的，却看出我猛然佯装的镇定。往往伪装的东西更易露出端倪，效果适得其反。到后来，小兮索性把目光从孩子身上转移到我的脸上，并牢牢锁定。

　　接下来的一段时期，小兮缄默寡言，电话少了，即便我主动约她，她也以工作忙搪塞，这让我感到从未有的危机在蚕食着感情，郁闷因缺乏明确的指责的对象又无法释放，可谓度日如年。

　　倒是常海常约我。他得知我30岁了还没成婚，更是殷勤得不得了，又是主动约小兮相劝。可男人的“性无能”，能让同性朋友闻出一点味儿吗?

　　就在我万念俱灰时，小兮敲开了我的住所的门。本想会是“最后的晚餐”，不料她语重心长地一席话，让我雨后邀彩虹。

　　小兮那一时期在为我忙，网上查资料、寻访心理医生，特别她单独找常海长谈了两次，我的“性障碍”悉数于怀。她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，这一辈子非我不嫁!然后，一句“解铃还须系铃人”，把站在门外的常海请进屋来。

　　常海那天的话不多，他说，那颗字没我我想像的那么复杂。其实，只是个颗象形字，你看看电视《动物世界》中动物到了交配时节时的画面，雄性的性器官肯定要进入雌性性器官里，就这么回事。至于读音，根本的不重要……

　　那晚，小兮等待我“犯错误”，她说她肯定原谅我的。不曾想，在温柔的灯光下，我审理着她妖美得无可挑剔的身子，能够不顾一切地在她那高低错落的丘陵间纵横驰骋，疯狂缠绵并喜及而泣……

　　如若这算是我的第一次的话，它迟来了8年。